中国古代文章学中的“文势”******
作者:方笑一(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
在中国古代文章学中,“文势”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术语,它凸显了中国文章学的本土化特色,而很难用西方文学理论的概念来比附或阐发。弄清“文势”之说的来龙去脉,有助于理解古人的文章批评视角,从而深入认识中国文章学。
以“势”论文的缘起
魏晋时代的文论著作如曹丕的《典论·论文》、挚虞的《文章流别论》、陆机的《文赋》等,都没有对“势”作专门的论述。刘勰《文心雕龙》则有《定势》篇,被认为是古代文论中最早探讨“势”的专论。然而,刘勰采用的是比喻的办法,描述性地呈现“势”在文学作品中的面貌。刘勰所言之“势”,与文体有关。因为“即体成势”“体势”云云,无不标示出“体”与“势”的关系,进一步看,就是“体”对“势”起着规定性的作用,“势”不能脱离文体。同时,势不是人为硬造的,而要顺乎自然。这从刘勰使用的比喻可以看出来,而“自然之趣”“自转”“自安”等说法,说明势应该追求自然而然的境界。这两点又是互相关联的。各种文体功能不同,也就各有其势,写作某种文体时,应该顺乎其势,而不应“讹势”。
《定势》篇中,每种文体都规定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就好比彩色织锦虽有五色,但“各以本采为地”。大多数学者认为《定势》之“势”应指“文体风格”。刘勰之后,“势”成为中国古代文论中常见的范畴,如旧题王昌龄撰《诗格》指出“诗有十七势”,皎然《诗式》开首即有“明势”条,但他们所说的“势”,都属于诗论中的范畴,内涵与《文心雕龙·定势》之势也不尽相同。如《诗式·明势》自注曰:“文体开阖作用之势。”这里的“势”,显然不是指风格,而是指一种气势。这说明,“势”这个范畴的内涵,在文论史上不断发生着变化。
南宋文章学中的“文势”“笔势”和“语势”
南宋时代,批评家们开始系统总结文章理论。这种总结,最先是通过古文评点展开的。南宋吕祖谦在《古文关键》的《总论》中提出“看文字法”应首先注意的四点:“第一看大概主张,第二看文势规模,第三看纲目关键,第四看警策句法。”“大概主张”指文章立意,“纲目关键”据吕氏自己表述,包括“首尾相应”、“铺叙次第”、“抑扬开合”,则大致相当于文章的间架结构。而“警策句法”则着眼于“下字下句”等问题,显然看的是文章的语言。唯独第二条“文势规模”,很难用现代的理论话语来表述。
吕祖谦同样没有对“文势”下定义,也未对它细加阐说,我们只能通过他对古文的具体评说来看文势之指向。《古文关键》用“文势”一次评文共有两处,一是评苏轼《秦始皇扶苏》“不特文势雄健,议论亦至当”,二是评曾巩《送赵宏序》“句虽少,意极多,文势曲折,极有味,峻洁有力”。这里的“雄健”当然可以看作文章的风格,但已经不是一种文体风格了。而如将“曲折”也视作一种风格则显得勉强。从上下文看,这里的“曲折”应该说的是不一下子将文意吐尽,而是转好几个弯子将文意一点点透露出来。这也不能算是一种文体风格,而是指行文的态势。行文的态势由文章的内容决定,但最终落实于句子的安排和字词的调遣。当然,它又不等于所谓的“下字下句”,而是在句与句、字词与字词组合中体现出来的一种态势。
南宋时期另一部古文选本、楼昉的《崇古文诀》有助于我们确定“文势”的含义。该书有三处运用了“文势”一词,评曾巩《移沧州过阙上殿奏疏》“看他布置、开阖、文势,次求其叙事、措词之法,而一篇大意所以详于归美,乃所以切于警戒,不可专以归美观”。评李清臣《议兵策上》“文势纵横,变态百出,可喜可愕,深于兵书者也”。评张耒《论法下》“议论好,文势委蛇曲折,用字尤工”。我们大致可以判定,“文势”不同于文章结构(“布置”),不同于开头结尾的方法(“开阖”),也不是指具体的叙事、措词、用字之法,而是指纵横变化、委婉曲折等行文的态势。楼昉有时将“文势”称为“笔势”。如评苏辙《上枢密韩太尉书》“胸臆之谈,笔势规摹从司马子长《自叙》中来”。这里所讲的“笔势规摹”,就是吕祖谦所谓“文势规模”,而“纵横”是指老苏的文势有战国纵横家的习气,行文善于变化和照应。
南宋朱熹校勘韩文,文章中字句各本有歧异,或疑文中有脱字、衍字等,进行“理校”时,也时常根据文章的“文势”“语势”来判断。在这个意义上,两个词可以互相交换使用。韩愈《施先生墓铭》云“或留或迁,凡十九年不离太学”,朱熹云:“方云:杭本无‘凡’下八字,今按上文已云在‘太学者十九年’,则此八字诚为重复,然欲去之则‘或留或迁’语势未尽,又不知公意果如何?今亦论而阙之,不敢定其去留也。”朱熹按语相当于校勘的“校记”。他所说的“文势”绝不是指文章风格,而是行文的态势,据“文势”可以在不同版本间的文字差异中作出抉择:某几个字是否衍字,某本是否有脱文。朱熹不仅仅将“文势”看作校勘的依据,在讨论儒家经典时,他也经常观察文势,对之特别看重。如《朱子语类》卷十云:“读书须看他文势语脉。”同书卷七八云:“东坡《书解》却好,他看得文势好。”他自己在评论经典时亦屡次提及文势。
“文势”之内涵
“文势”指行文的态势,具体到文章批评上,文势被认为体现在文章行文的以下三种姿态上。
首先是曲折。上文曾提到吕祖谦“文势曲折”的说法,曲折是评点家眼中一种常见的文势。晚清王葆心在其《古文辞通义》中有专论“文势之平缓与转折”的部分,他说:“转折者平缓之对,欲药平缓须明转折。”可见他推崇的是“转折”的文势。他进一步指出:“所谓转者,有一意转折法、多意转折法,皆转之善也。但一意转折易,意多事杂,转折难。转多而碎,无法以束之,则转之弊也。有其善而无其弊,与所谓新其间架者,皆可以药平缓之病也。”在古文大家中,欧阳修和王安石二人的文势比较曲折,文势的曲折与否,当根据内容而定,作家的创作风格当然也是重要的决定因素,一般来说,文势曲折的文章比起文势平缓率直的文章更耐读。
其次是抑扬顿挫。如《文章轨范》卷四评韩愈《与孟简尚书书》云:“韩文公推尊孟子,以为功不在禹下,实自推尊,以为功不在孟子下。此一段以孟子与己对说,文势抑扬轻重,虽曰贤不及孟子,其实自许其功过于孟子。”如果说,文势的曲折主要是指文意的转折层面而言,那么文势的抑扬顿挫则主要倾向于文章表达的形式层面。比如上举《原道》中的一句,前面是四个四字句,后面忽然接了个感叹词“呜呼”,便造成抑扬顿挫的效果。又卷七评《送孟东野序》“其声清以浮,其节数以急,其辞淫以哀,其志弛以肆,其为言也乱杂而无章”云:“上四句一样五字,若第五句不用九字,文势便庸腐。”这是通过调整句子的长短、用字的多少来使得文势给人以新鲜感,其实也是一种抑扬顿挫的效果。
再次是圆活与纵横。《文章轨范》卷三评苏轼《秦始皇扶苏论》云:“凡议论好事,须要一段反说,凡议论不好事,须要一段正说。文势亦圆活,义理亦精微,意味亦悠长”。此处所言圆活,大抵相当于我们曾经提到过的“纵横”,要之是令文章富于变化,避免呆板。
随着古文评点与科举关系日益密切,其功利性使得关注点逐渐转向篇法、章法、句法、字法等领域,对于“文势”的体认与论述渐渐淡化。
《光明日报》( 2022年12月26日 13版)
两岸夫妇的癸卯新春:愿两岸像我们一样相亲相爱******
(新春见闻)两岸夫妇的癸卯新春:愿两岸像我们一样相亲相爱
中新社北京1月26日电 题:两岸夫妇的癸卯新春:愿两岸像我们一样相亲相爱
作者 朱贺
“新的一年,希望两岸像我们的感情一样,越来越靠近,越来越亲密。”近日,在北京定居的台湾青年林宇阳和来自西安的太太王曼接受中新社记者采访时说。
疫情防控政策调整后,许多两岸夫妇像林宇阳和王曼一样,在这个春节假期返回台湾过年,感受一脉相承的中华传统年俗。他们带着小家庭的爱跨海而去,讲述着两岸融合发展、走亲走近的生动故事。
赠年礼:从头到脚的心意
春节前夕,林宇阳、王曼踏上了返台旅程。林宇阳在行李箱中装了“比台湾口味更烈”的大陆白酒,王曼则带了柿饼、龙须酥等陕西特产,打算与亲友分享。
“回家的机票太火爆,实在是一票难抢。”两岸夫妇王强、丁文蕴一样归乡心切。与家人在大陆团聚后,太太丁文蕴在正月初四带着一双儿女回到台湾。行李箱中,带去了王强为岳父岳母准备的新年礼物——大陆产的新款智能手机。
王强回忆,刚结婚时,两人常从台湾带回许多电子产品;最近几年,大陆的电子产品更新迭代迅速,在台湾也拥有较高知名度,特别受欢迎。
今年,台青林锦葳带着儿子梦梦回台北过年;为照顾小女儿圆圆,来自山东的太太张舒和爸妈留在北京团圆。回乡的行李箱中,张舒为台北的家人准备了各式礼物,海参等保养品是来自爸妈的心意,送给公婆的运动鞋、新衣服则延续“新年添新衣”的习俗。“是从头到脚的心意。”梦梦补充道。
品年味:两岸新春都一样
往年新春,为与双方家人团聚,两岸夫妇们常在短暂的假期中跨海奔波。亲友们期盼团圆的心情与热情难却,林宇阳和王曼的行程总是安排得满满当当,两人都觉得“虽然累点,但还是很快乐”。
今年除夕,夫妇二人来到台北迪化街采买年货。购物的人群熙熙攘攘,火红的春联、各式各样的花灯装点着大街小巷,让两人感受到和大陆一样的浓浓“年味儿”。
回忆从前和来自山东的丈夫王强回乡过年,朋友们结伴去邻居家拜年的场景让丁文蕴记忆犹新,“场面十分热闹,充满新春气氛”。台湾春节的仪式感也令王强印象深刻:一家人定要围在一起吃顿年夜饭,人多到“一张桌子都坐不下”。他感受到,“很多习俗与大陆别无二致,这就是两岸一家亲的生动体现”。
2020年回台湾过年,作为医务人员的王强和丁文蕴担忧疫情形势,正月初三便飞回北京待命。最近几年与家人在北京迎新春,则在“云端”同海峡对岸的亲友分享喜悦。“按家庭传统,长辈会在除夕夜发红包,晚辈则要正式地向老人家拜年,”丁文蕴说,这是令小朋友最期待、最兴奋的时刻。
新年愿望:常走动,多来往
除陪伴家人外,这个假期,林宇阳和王曼还安排了一场在台湾的旅行。七年前二人相识于花莲的旅途中,如今期待旧地重游。
过去一年,林宇阳重返校园深造,在中国人民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王曼则坚持健身,重拾健康状态。如今在北京定居,两人的生活比从前更精致,让居住的胡同小屋“更有家的感觉”。
回台湾前,林锦葳和张舒的儿子梦梦画了一幅与春节有关的画,“一群兔子坐着鞭炮,告别满是老虎的山,象征着我们挥别旧年,迎来新年”。
孩子们成长的速度越来越快,令林锦葳和张舒倍感欣慰。他们把小朋友的生活点滴拍成短视频发在家庭群中,以便台北的家人及时关注。两人期待,随着疫情缓和,两岸亲友间的走动更加方便。
常回家看看,这也是王强和丁文蕴夫妇的新年心愿,他们希望未来每年至少回台湾两趟,享受更多面对面的团圆。(完)
(文图:赵筱尘 巫邓炎)